代考“魔爪”伸向多邻国
图源：图虫创意
芥末堆 6月30日 Siyi 报道
考试费用“2170元人民币”VS“49美金”，出分时长“13天”VS“48小时”，考试方式“线下预约”VS“线上随时”，当两种语言测试都被海外高校广泛认可，可以用来申请留学时，后者似乎占尽优势。
新冠疫情影响下，国内的雅思和托福已经停考了整整5个月。多邻国英语测试（Duolingo English Test，简称DET）像一匹黑马，冲进中国学生和家长的视野。仅需一台接入互联网的电脑便可随时随地在线测评，DET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考生们的燃眉之急。
纵使昨日教育部发布通知，宣布7月陆续恢复个别考点的海外考试，但由于大部分地区高校暂时还不具备对外开放条件，“僧多粥少”，对有急迫需求的考生们来说，DET仍然是最佳选择之一。
问题随之而来。线上考试虽然便利，但也为作弊提供了更多可能。近日，芥末堆调查发现，遍布全国各地的“机构”在各类平台发布信息，声称提供DET“助考”服务，并以几百元不等的价格，出售所谓的DET题库。除DET外，“助考”业务范围还涉及雅思、雅思indicator、托福、GRE等多类语言测试，服务售价高达数万元。
芥末堆调查的机构朋友圈截图
售价数万、全程“助考”、精准控分
从二月迎来高光时刻，DET成绩目前已被全球范围内的2000余所高校认可，用作不同程度的资格审核。其中不乏顶尖名校，如常青藤盟校中的哥伦比亚大学和耶鲁大学，以及英国G5中的伦敦大学学院（UCL）和帝国理工学院。
1小时完成考试，48小时内即可拿到成绩。DET采用自适应技术，根据学生前面答题的正确率，给出后面的题目。题型包含补充句子、听音判词、朗读句子、听写句子等。 正式考试前，学生可通过官网提供的15分钟“样题测试”进行无限次练习。
考试过程中的视频录像会和成绩一起发送给相应的学术机构，学校也将其作为重要参考。当DET分数成为留学名校的“敲门砖”时，考试的公平性也值得被关注。一次作弊，或许会改变一生的命运。
近日，芥末堆通过关键词搜索，在微博、淘宝、贴吧、QQ群等平台均看到大量的DET代考信息。记者找到五家机构，对方均表示先添加微信好友，再进行详细沟通。在这些账号的朋友圈，芥末堆能看到每天更新的DET成绩截图和小视频，还附有客户对“助考成功”表示感谢的聊天记录。
“需要多少分？”这几乎是所有机构的开场白，分数不同，价格也不同。120分是不少高校要求的最低入学分数，记者以此进行咨询。根据DET官网提供的对照表，120分相当于托福的97-102分及雅思7分水平。
“120的话，三万左右……对比雅思替考啥的很便宜，雅思替考要这个价格的两倍，Duolingo出分最快最便宜。”机构A告诉芥末堆，不到分数不收费。
机构报价
不同机构给出的报价，比起DET原本49美金的价格，高出数十倍。至于交易方式，机构A为打消芥末堆的顾虑，称定金也可以考后再微信转账。而三家来自淘宝的机构均表明，全程淘宝交易，先拍订金，视出分情况支付尾款。机构C说：“出分不达标，我方全额退款；若未出分，我方退尾款。没出分我们就赚个一两千的定金，成本都不一定能cover。”
通过进一步了解，芥末堆发现所谓“助考”，实为代考，主要有两种形式，一为全程代考，二为自己考口语题型，其余由考手作答。机构会根据客户的目标分数匹配不同水平的“考手”。
五家代考机构对比
业务范围内的同类型考试雅思indicator则报价稍低，似乎能从一家机构的公众号推文找到原因。文章中提到，雅思indicator“一直都处于无监控的状态”。同时分析从7月场次开始，下载的相关软件中增加了扬声器、麦克风、摄像头等说明，意味着监管的开始和考试权威性的提升。但该机构说：“我们依然能做。”
助考机构公众号文章截图
做足“风控”、定制方案、保证出分
“考（DET）的话，你只需要寄身份证来就行……因为老师要拿着身份证拍照录视频。”机构A告诉芥末堆。DET官方要求考生必须持有护照、驾照或者由政府颁发并带有照片的身份证件。
但由于其采用全程无需本人出镜的替考方式，记者担忧风险太大。机构A称：“我们匹配人（考手）的话，会先通过系统筛选，（看长相选择）达到匹配度高的人才会选择。”并且确定每位考手只使用一次，保证不会泄露考生信息。
芥末堆与机构A的聊天记录
不少考生因为DET严格的考试规则被判定成绩无效，在微博上转“锦鲤”保佑顺利出分也成为一种风景。DET官方则在要求末尾写明如果考生违反规则，有权判定测试结果无效并采取严厉措施。
当芥末堆问及如被官方判定作弊，机构如何处理，会对考生有什么影响时，机构A表示：“换个注册账号就行了，别担心，既然能接，就说明我们有实力处理……这不会影响你的visa申请。”
DET考试规则
很多不会“盲打”的考生败在了“视线不要离开屏幕”这一条，知乎上也有大量经验帖。为了保证出分率，“盲打”也成为代考机构询问考生的重点，这会决定他们如何安排替考方案。
“我们无法对您的测试环境作出安全验证。”也有大部分出分失败的考生会收到DET官方以此为理由的邮件。机构C告诉芥末堆：“（这是因为）演技太差，笔试虽然老师代做，但是学生也不能发呆嘛，就得按真的自己在考这么演，眼神啊，思考啊这种。”
此外，“如果口试和笔试成绩差距过大，DET也不会出分”，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律。“（会）觉得你有使用辅助材料、设备提升笔试成绩。”机构C说。当考生接受价格和交易方式时，拍下淘宝订单之前机构会对考生进行简单的口语评估，“能做的单才做，出不了分的我们也会跟你直说。”也有机构表示不必担心，口语考试时会有通过微型耳机进行的耳报。
而代考机构具体如何进行技术突破？机构C告诉芥末堆分线上线下两种方式，线上使用远程软件，线下则可以去上海的考点进行。“我们有请技术人员对DET的检测监控做突破。”当记者问及“外接显示器”是否更安全时，对方表明如果喜欢这个方案，可以定制。
芥末堆与机构C的聊天记录
机构D和E则明确表示只做“风险最小的线下助考”。“远程的话很多环境我们控制不了，所以出分率没法得到保障，这样的话大家都是白忙活。”机构D说，在线下考试前会带记者“走一遍流程”。机构E同样声称会对考生进行培训，但具体代考方式不能透露。
机构D还主动告诉记者：“我知道的在做（DET代考）的有不下几十家……我觉得别人家应该还没有比我们做的更大的。”据他所知，山东、杭州等地都有。芥末堆按其所说的已经助考上百位考生进行估算，目前至少有两百万人民币的收入，这仅仅是一家机构的DET业务。
芥末堆与机构D的聊天记录
淘宝回应：动态监测，坚决追责违规商户
但几天之后，芥末堆发现，记者此前咨询机构D的链接已下架，点击“全部宝贝”也显示“抱歉，没有相关宝贝”，但其朋友圈依旧每天更新带有自家水印的DET成绩单。机构E的淘宝店铺情况相同，且6月10日起朋友圈停更，但封面图依然显示：雅思官方考试授权合作伙伴。
芥末堆截图
对此，芥末堆联系了淘宝教育的相关负责人，对方核实后表明，下架的两个链接均是触犯了平台设置的相关规则，已被自动屏蔽。“无论实体商品或虚拟商品，背后都有一个阿里多部门共同搭建的防控中台。系统会对商家的描述进行动态排查和屏蔽词库的不断更新，（工作人员）也会进行抽样调查，遇到相关的举报我们也将及时处理。”
他提到，大部分涉及潜在风险的交易，商家会要求消费者脱离淘宝平台使用微信、QQ等进行沟通，“我们虽然对旺旺设置了关键词屏蔽机制，但不能监控对话，这涉及到隐私。不过在旺旺上交流的内容是存证的，用户可以直接通过平台维权。可一旦脱离旺旺，进行处罚的时候，举证难度就会增大。”呼吁消费者提高警惕的同时，淘宝坚决追责违规商户，“除了开店保证金和黑名单等规定，触犯法律的店铺也会有平台的法务跟进。”
多邻国：一直在做市场调研，升级技术研发
“我们确实注意到一些培训机构在提供代考服务。 ”多邻国中国区市场区市场负责人海纳告诉芥末堆，“我们严令禁止代考服务，一旦发现这类行为，会取消考生未来所有的DET考试资格。”
同时她提到多邻国一直在进行市场调研。“针对这些蹩脚的作弊方式，我们内部也在开发机制来从根本上杜绝这类行为。”
对于芥末堆提出这些代考机构是否利用DET考试系统中的同一漏洞，海纳认为：“作弊成功的几率在DET是极小的。任何一个考试，大家都有钻空子的想法，也很难100%去杜绝。多邻国一直把‘防作弊’作为最高的优先级，不断地去进行改进和完善。 ”同时她表明，只有考试的公平公正权威性得到信任，才能走的长远。
芥末堆观察五家机构的朋友圈发现，DET代考作为新业务基本都始于今年4月。这是否意味着国内的DET考试需求在4月迎来激增？“从2月份以来到现在，一直处于一个高速的增长周期。”海纳说。
根据多邻国官方统计，目前DET的中国考生已占全球的50%，中国考生数量已是去年同期的9倍。她告诉芥末堆，在去年年底，多邻国就已经有在2020年把DET引入中国的市场计划。“疫情可能是一个客观的催化剂，我们也感到非常幸运，能在疫情打乱备考和申请节奏的这段时间里为考生提供帮助。”
目前部分高校宣布以DET作为托福或者雅思的补充成绩；也有大学完全接受DET替代托福或雅思。而接受的成绩也从截止今年7月到永久认可不等。
海纳认为前者是考虑现实情况，将DET作为尝试，来衡量其是否能够准确评测考生真实的英语水平。“但这并不意味7月后这些学校就会完全取消，经过一段时间的测试和使用，他们可能会重新衡量、考虑是否延长DET使用的期限，和接受的宽限度。”
而这个7月，多邻国也将推出“单项小分”，官方练习题和更大的官方在线测试样题题库也在筹备中。海纳认为这和“体现考生更为真实的英语水平”并不相悖，“在练习的过程中会有基础能力提升，我们希望试题更多是从官方出口得到的。非官方渠道和资料对考生来讲，可能也不是最有效的准备方式。”
代考高分，考生真的可以高枕无忧吗？
根据中国刑法第二百八十四条之一第一款规定：在法律规定的国家考试中，组织作弊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2015年11月1日起正式实施的《刑法修正案（九）》也正式将代替考试行为入刑，在刑法第二百八十四条后新增加一条，规定代替他人或让他人代替自己参加法律规定的国家考试的行为，将受到法律的制裁。
但海外考试替考是否也会触犯法律？北京京航律师事务所刑事律师曾宪湘告诉芥末堆，由于雅思、托福、GRE、DET等这类语言考试并不属于我国刑法规定的国家考试，不少代考机构和考生行走在“灰色地带”。
曾宪湘表示，关于替考的禁止，更多的是教育部门的行政规章。“如果考生到国外留学之后被查出相关的违规行为，会面临留学目的国法律规定的相应处罚。”
此前，有业内人士接受广州日报采访时表明：“现在雅思和托福的伪造较难，但有中介机构会提出代考等服务。对于有中介机构提出办假成绩单、虚假推荐材料等建议，家长应严词拒绝，因为在国外，一旦造假被发现，处罚非常严厉。一些国家如果发现了申请人申请材料造假，可能会被终身拒签，永久失去留学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