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节前的一波疫情中，由于务工人员提前返乡，申城养老护理人员紧缺再度备受关注。为此，上海日前出台实施了《上海市养老服务机构护理员入职补贴实施办法》，对具有中等职业教育或者高中学历、专科及以上学历的养老护理员分别给予3万元和4万元的入职补贴。
上述消息和政策，正吸引养老护理人才来沪务工求职。元宵节后，大量来沪务工人员通过各种劳务中介，试图应聘成为养老护理员。来自湖南常德的曾先生是其中一员，他有着当地颁发的“五级养老护理员”职业技能等级证书。但求职中他很快发现：外地的证书并不管用，他需要先花上数千元参加培训班，考出一张上海的证书。而让他起疑的是，培训班就开在劳务中介里面，且每家中介掏出来的证书还不一样……
这会不会又是一种招工套路：职业技能等级证书难道不是全国通用？在上海应聘养老护理员究竟需要什么证？交钱培训是必须的吗？
想应聘“要有张上海的证书”
曾先生来沪后，通过58同城、百度等平台搜索养老护理员的招工信息，由此联系上了多家劳务中介。加了中介的微信，当他把常德的职业技能证书发过去，对方均回复他“不行的”，理由是“上海不认外地的证”。对此他很是不解，据他称，他在常德培训考证后已从事养老护理行业有3年，此前在武汉、深圳均凭借此证顺利入职，“全国通用的，为何到了上海就不行了？”
记者也在58同城网的招聘版块搜索“养老护理员”职位，平台反馈了大量的“急聘”“诚聘”信息，工资在七八千元至一万余元不等。一些招聘信息还特意注明“不会可教”“包吃住”“培训后上岗”等，对于来沪求职的务工人员来说，颇具吸引力。点开“上海美家乐家政服务有限公司”的招聘信息，记者联系上了一名招工老师，她的微信朋友圈每天发布了大量的养老护理员、住家阿姨、育婴师、医院护工的招工信息。记者佯称持有外地的养老护理员证书，对方直言“不正规”，并称“证书不正规，在上海是找不到工作的”。
外地的证书怎么成了“不正规”？2月14日上午，记者来到嘉定区马陆地铁站附近“上海美家乐家政服务有限公司”问个明白。一位工作人员接待记者，他向记者解释，最近不少务工人员拿着所谓的“地方证”来找工作，倒也不是劳务中介不承认这些证，主要是“客户不认，养老机构也不认”，“他们只认上海的证书，含金量高”。
△嘉定区马陆地铁站附近“上海美家乐家政服务有限公司”。
除了“含金量”之说，一些中介还给出了其他的说法：有中介称养老院招工后，需要将养老护理人员的证书登入养老服务信息网，而只有上海的证书是被系统承认的……也正因此，在多家中介的口中，有一张上海的证书成了应聘养老护理员的必备门槛。
中介开班培训，证书五花八门
那么，中介们需要看到一张怎样的证书才给介绍工作？不同中介给出的说法竟然不一样。
河南来沪务工的薛女士日前向12345市民服务热线反映，称她去年10月份来沪求职时，闵行区浦星公路1969号红星国际广场内的一家中介提出来的，是一张“专项技能培训证书”。她出示了这份证书，上面的颁发单位是“人力资源培训保障协会”，技能名称是“高级护工”。证书上印有二维码，扫描后指向地址为“http://www.shzxjn.com”的网站，并展现了该证书的电子版。当时，薛女士为获取此证支付了980元，她回忆，“一天都没有培训，中介直接就帮忙办出了这张证，而且发证日期还写着2018年。”春节后，她拿着这张证返沪求职，岂料不少中介却直言这张证是张“假证”，拒绝为她安排工作。她由此向“12345”投诉，希望维护自己的权益。
△劳务中介帮薛女士办出来的“专项技能培训证书”。
2月14日下午，记者又来到红星国际广场的这家中介。门牌显示，43号楼8020室是一家名为“上海欣鸿教育科技”的企业。入内是两层的阁楼，底楼除前台之外，摆放着多张单人床，房间中间则堆着大量的行李。记者疑惑怎么是家教育科技企业，屋里的几人连忙大声说“这里就是家政中介”。面对记者的养老护理员求职咨询，前台的“周老师”这次提出的又是另一张“医疗护理员培训合格证”。一旁另一人向记者展示了她手机里存有的该证照片：由“上海市护理学会”颁发，证书的内容是证明持证人经过了“融恒职业技能培训有限公司”培训且考核合格，技能名称和等级证书上未涉及。“这张证大医院、养老院都认可，现在找工作统一都要这个证，有证就给推荐上单”，周老师反复强调。对于此前给薛女士办的“专项技能培训证书”，她的解释是“小网站搞的，没现在这个含金量高”。
△闵行区浦星公路1969号红星国际广场内名为“上海欣鸿教育科技”的一家劳务中介。
△劳务中介声称“医疗护理员培训合格证”是找工作必备。图为一人向记者展示了她手机里存有的该证照片。
而在“美家乐”，上述两张证都不管用。这里给出的说法是需要“上海市养老服务行业协会”颁发的“养老护理员”证书。据称只需要有一张初级（五级）的证书，就可以顺利入职养老院，或应聘住家养老保姆等等。
这些五花八门的证书如何获取？美家乐和欣鸿教育科技都声称可直接提供“岗培”。在美家乐，培训班教室就开在了中介里面，且培训期间提供集体宿舍和餐食。中介工作人员拿出一份培训协议告诉记者，培训要价2980元，共持续12天，培训完成后会前往指定处考试拿证。“都是对错选择题，肯定能过”，她向记者打包票，并承诺一旦拿证保证就业；欣鸿教育科技则称拿证只需要培训4天，收费则是1980元。“20号会开新班”，培训和考试就安排在附近的一处点位，“考试是开卷的，就是走个程序”……
“割韭菜”套路多：证书并非必备
在上海应聘养老护理员，究竟需要哪一类技能证件？本市一家承接“长护险”业务的护工服务社负责人则告诉记者，此前，其服务社招聘的养老护理人员则要求其具备养老护理（医疗照护）的证书，如今上述证书已取消一年多，已逐步由上海市养老服务行业协会颁发的“养老护理员”证书取而代之。本市的养老院目前认可的也是上述“养老护理员”证书。可见，不少中介向求职者推荐的证书不对路。
△图为“上海市养老服务行业协会”颁发的“养老护理员”证书。
另一方面，实际招工过程中，养老机构并不会将持有相关证件作为应聘者的入职门槛，而是更看重应聘者的年龄、基本素质以及是否愿意长期投身养老行业等等。青浦一家养老机构工作人员介绍，养老护理员入职后通常会安排老护理员带教，并同步安排他们在相关机构进行培训学习。“只要在一年内考出养老护理员的技能证明就行了。”该工作人员称。
但关于职业技能证书的这些信息，来沪务工的求职者们多不知情。又该如何参加培训和考试获取证书，求职者们同样知之甚少。记者在上海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官方网站查询，一份发布于2021年12月23日的《上海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等四部门关于进一步规范和完善本市养老护理员职业技能培训评价工作的通知》中有着具体的说明。文件中所称的养老护理员，需要在本市养老护理员培训项目办学资质的院校、社会培训机构等进行培训和技能等级认定申报，并由相关社会评价组织进行评价后，颁发初级工（五级）、中级工（四级）、高级工（三级）的技能水平评价证明。证书获取后12个月内实现就业，还可以申请一笔职业技能提升补贴。
而同样由于培训和评价渠道信息不够公开透明，加上务工人员年龄结构偏老、文化层次不高，通过劳务中介找工作是他们的习惯操作，中介得以“垄断”招工渠道，种种乱象由此滋生，培训认证成了一些机构的牟利工具。上述护工服务社负责人介绍，一些培训机构和中介组成合作关系，由中介拉人头赚取人头费；一些中介更直接办起培训班，打着“培训介绍工作一条龙”的口号收取高额培训费；一些不正规的证件也出现，并衍生出“卖证”行为，坑骗求职者。
采访中，多家养老机构称，难以招到优秀的养老护理员，是各机构目前普遍面临的问题。今年上海两会上，代表委员们指出，上海养老行业发展时间较短，服务质量良莠不齐，监督机制不成熟。尽管养老护理员市场普遍存在需求紧缺，但从业者知识层次较低、实操能力不足，无法熟练开展标准化操作。这些问题，与养老护理员的求职招工、培训办证等环节不规范不无关系。
上海是中国最早进入老龄化社会的超大型城市，如何解决养老护理人才短缺是实现养老服务高质量发展的前提。建议相关行业主管部门和协会加强职业培训和评价信息发布，让求职者对证书的获取渠道和含金量心中有数；同时应规范招工、培训等环节，丰富招工信息发布渠道，让有志向的求职者有序地进入养老行业。
题图来源：新华社 图片编辑：朱瓅
来源：作者：毛锦伟